章荑荪先生三十年祭

□翁敏华

期次:第289期       查看:294

  我的导师、我校中国古代文学硕士点创始人章荑荪先生,离开我们已整整三十年了!
  章荑荪(1913—1980),安徽芜湖人,原姓濮名之璋,幼年丧母,由外祖母带大,外祖父为其打下诗文国学功底,感其恩德,故改从母姓,名字由外祖父所起,“荑”指茅草之嫩芽,“荪”是一种名“荃”的香草,整个名字颇具楚辞意味,其蕴含之殷切期望,自可意会。1933年入金陵大学国学研究班,获文学硕士学位。师从曲学大师吴梅,学习填词作曲。解放后任教于上海师院。一生治学严谨,深受学生敬仰。1980年12月4日因病逝世,现葬于青山绿水间的青浦福寿园,墓碑由苏步青题写,与妹夫蒋孔阳之墓毗邻。
  先生一生爱好昆曲。《中国昆曲大辞典》“章荑荪”条后半云:“他长期从事词曲和中国戏曲史的教学研究工作,于词曲格律和曲谱作法很有造诣。曾为研究生开设《曲学概论》学位课程,发表了《说曲与律》等学术论文。遗著《诗词散曲概论》,1989年由安徽教育出版社出版。他平生热爱昆曲艺术,积极参与上海昆曲研习社的各种活动,为培养青年曲友尽心尽力。”颇能概括先生在曲学上的成就。吴梅先生1934年10月20日的日记云:“改金大生词卷,苦无佳者,只女生沈祖棻、曾昭橘,男生高文、章荑荪尚可。”学生时代为曲学大师评作“尚可”,已经相当了不起了。后来,沈祖棻成为一代词曲大家,与夫君程千帆夫唱妇随,一同任教于南京大学。
  三十年前先生的丧礼还记忆犹新,没有播放哀乐,悠然回旋于追悼会大厅里的,是昆曲音乐【小桃红】。此曲只应天上有,人间能得几回闻?
  三十二年前,我报考章先生的曲学研究。那时我对曲学一窍不通。根据招生简章上的书目到上图看书,《元曲选》,一叠,还好;等读到《六十种曲》,人家推出一小车,真真吓了一跳。就这样,马马虎虎还考上了!现在想来,导师指导我这样基础薄弱的学生,真不知有多累呢!
  与章先生的缘分,可谓“曲缘”。第一次拜师,就接受了昆曲启蒙。那天上海昆曲研习社假座我校举行曲会。东部礼堂气韵幽雅,复旦大学的赵景深先生来了,上昆的梁谷音也来了,曲友更是来得多多。这是“文革”结束后研习社的恢复活动,整整十多年没唱了,怎不叫每人都扬眉吐气、一展歌喉、尽情尽兴呢!而我,坐在台下细细品第。哦,怪道人称“水磨腔”,果然如汤显祖所说“体局静好”,果然是王骥德所谓的“字正腔圆”!
  那天,赵景深先生唱了,章先生也唱了。事后先生说:“吴梅老师教的。年轻时我的嗓子好,常常让吴梅老师表扬,现在不行喽!”老师叹道。
  那正是昆曲几乎要断绝的年代!“文革”动乱,打倒一切封资修,昆曲自然在内。“文革”一结束,百废待举,曲学也在其列。昆曲表演可谓“传绝艺”,曲学可谓“继绝学”。老先生们迫不及待地教,我们迫不及待地学,怕就怕来不及。“不要夸夸其谈,宁可千虑一得”,先生这样要求我们。
  今年清明,我偕研究生十四人,来到先生墓前。十年前,昆曲被列为联合国非遗代表作;今年,我校新建戏剧戏曲学硕士点,艺术学将是祖国“十二五”重点建设的学科,这些,都是可以告慰先生在天之灵的。